浪漫的假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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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浪漫的假牙
　　五斗米
　　阿蔡在夜森林饭店做迎宾员，所谓迎宾员就是专门给客人开车门打招呼之类的服务员。跟阿蔡一起从农村老家出来，也在这个城里打工的小梅漂亮又温柔，阿蔡做梦都想把她娶了。为此阿蔡陪她走过七七四十九条街，给她买过八八六十四条冰棍，可小梅连一个媚眼也没给他过。昨天晚上还明确告诉阿蔡，让阿蔡以后别再找她了。阿蔡为此昨晚没睡好觉，今天一早起来，更象是丢了魂似的。中午时来了两个客人，一个左额角有一块痣，右脸颊有一块疤，却梳着大背头，象个老板，另一个精瘦阴沉，象个黑社会。象老板的那个称象黑社会的叫“保镖”，而“保镖”则称他“张老板”。两个客人喝得醉醺醺的，好半天才回去。阿蔡见他们摇摇晃晃过来了，连忙把玻璃门拉开，让他们出去。恰在此时，里间正在吃饭的一个客人把碟子碰落地上，发出啪地一声，本来就心不在焉的阿蔡一惊，在回头看的一刹那，竟糊里糊涂地把拉门的手松开了。那玻璃门弹性大，往回一弹，狠狠弹在张老板的脸上。张老板啊地叫了一声，晕倒在地。
　　阿蔡那里想到会发生这事，看着众人七手八脚抬张老板到里间包厢，好一会才醒过神来，看到地板上有两颗牙齿，显然这一撞把张老板的牙齿撞掉了。阿蔡想也没想就掏出纸巾，捏住那两颗牙扔进了门边的垃圾桶。
　　张老板被大家掐人中揉大腿一阵折腾，很快醒了过来，摸摸嘴巴说：“哎呀我的妈呀！我牙掉了啊！”急匆匆来到门口，蹲在地板上找牙。
　　阿蔡又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事？见张老板象找宝贝似的满地找牙，赶忙把门边的那个垃圾桶拿到里间僻静处，想找到那两颗牙，然后偷偷放回地上。可翻了半天，却没找到牙。正在发愣，听到门口突突响，一看是收垃圾的环卫站的车。阿蔡晕了：张老板的牙肯定已被哪个服务员倒在那垃圾车上了！
　　阿蔡看着垃圾车突突开走，又发了半天傻，陪着笑脸，战战兢兢地问张老板：“张老板，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！不过我不明白，牙齿掉了就掉了，您还找来干嘛？”张老板喷着酒气，嗡声嗡气地说：“去你的！我那是假牙！还不是一般的假牙！有钱还买不到的假牙！你知道吗？”
　　阿蔡心想这下完了，一颗平常的假牙就成百上千块，这家伙是个老板，天知道他装的是什么假牙？说不定价值连城啊！阿蔡正不知如何是好，“保镖”凑到张老板眼前，舌头打着结问张老板，他那假牙是不是金子做的，张老板说不是。“保镖”说那是白金了，张老板还说不是。“保镖”说：“那是钻石？”张老板忽然大怒，说：“俗！俗！你除了知道假牙有金子做的，钻石做的，还知道什么？！告诉你，我这两颗假牙，把我俩卖了也不值这个价！”“保镖”被这话堵了个趔趄，不吭声了。张老板又翻桌子趴墙角找了一会，还是没找到，这才气乎乎地走了。
　　两人一走，阿蔡才想起那两颗牙，看起来白生生的，与老爸常换的瓷牙没什么两样，心想这张老板的假牙就算是进口的瓷牙吧，估计也贵不了多少，而张老板看起来与夜森林的老板很熟，估计他不再为这牙齿伤和气的了。这么一想，阿蔡紧张的心就放松下来了。没想第二天一早，那个“保镖”找上门来，笑眯眯问阿蔡：“小伙子，那假牙找到了吗？”
　　阿蔡心砰砰乱跳，说：“我昨天找了一下午，没找到呢！”“保镖”忽然脸一沉，伸出两个指头来，恶声恶气说：“那好！快拿两万块钱来吧！告诉你，我是张老板的保镖！张老板今天没空，要我来跟你说个话，要找不到假牙，你就得赔两万块！那假牙的真实价值，说出来能把你吓死！张老板说了，要你赔两万，目的是要给你个教训，以后做事情，别这么毛手毛脚的！”
　　阿蔡一听差点尿了裤裆。他一个月工资才五百多块，花钱又大手大脚，去哪要两万块啊！那保镖见阿蔡哭丧着脸，没说话，又伸出五个指头，说：“算了算了！一看就知道你没那么多钱！我也不为难你，你先拿出五千块吧！我回去好向张老板交差！”阿蔡说对不起，五千块也没有。保镖说：“那就两千，总有吧！快点！”阿蔡说：“两千我身上没有，你给点时间，我想办法借借！行吧？”“保镖”呸地吐了一口唾沫，说：“算了算了！两千块还要等你去借，不如不要了！你他妈还是去找那假牙吧！告诉你，三天之内你要还找不到，有你好看！”“保镖”说完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　　这假牙扔进了垃圾堆，就象一根针扔进了海里，还怎么找啊！可要找不到，又去哪找两万块钱？！阿蔡急得上窜下跳，到了下午，跟老板请了假，东奔西跑，把在这个城市里能找到的打工老乡——不管男女都找了来，组成浩浩荡荡的找牙大军，叫他们到各个垃圾场去翻。阿蔡打定主意，试着找一找，找不到就跑，谅他张老板不会为了两颗假牙追着他走的。要是他真追着走也不怕，你穿鞋的我光脚，谁怕谁呀！
　　阿蔡唯一不找的人是小梅。可令他想不到的是，他刚来到垃圾场，就看见小梅捂着鼻子在垃圾堆里乱翻。阿蔡吃了一惊，问她找什么。小梅没正面回答，阴着脸说：“大家都叫了，为什么不叫我？”阿蔡说：“我叫不起你！”小梅不吭声了。
　　垃圾场里臭气熏天，大家翻了一会，就都不想翻了，说这么找也是白找，不如大家想别的办法。平时鬼点子极多的阿皮吐着烟圈，忽然问阿蔡：“你不是说那个老板左额角一颗痣，右脸颊一块疤吗？”阿蔡说是啊。阿皮说：“我想起来了，这家伙就住在我租房的对面，自从去年他老婆死之后，这阵子老是有女孩子去他家，不用看就知道是小姐！”小梅一听，没好气说：“你们这些人呀！见风就是雨！你怎么知道人家那是小姐？真是的！”说着把阿蔡拉到一边，问：“你是说那个老板左额角一颗痣，右脸颊一块疤？”阿蔡吃了一惊，说：“是啊！你认识他？”小梅红了一下脸，说：“不认识，我只是好象在哪见过！”
　　阿皮见阿蔡和小梅在一边嘀咕，忽然拍手笑了起来：“我有办法了！包管万无一失！”阿蔡忙问什么办法，阿皮说出那办法来。原来他是想叫小梅扮成小姐去勾引张老板，然后叫阿蔡带着大家去捉奸捉双，然后说小梅是阿蔡的女友，叫张老板陪偿损失。这么一来，大家就扯平了。阿皮说完，嘻皮笑脸对小梅说：“就看你的了！”
　　小梅的脸腾地全红了，气乎乎扔下一句：“亏你们想得出，你们努力找吧！我不玩了！”说完跑开了。
　　小梅这么一跑，美人计没法实施，那垃圾堆山一样高，再翻下去也是白搭。大家乱翻了一阵，阿蔡先自泄气了，找牙大军一下子土崩瓦解。
　　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跑路了。阿蔡回到夜森林饭店，就卷起铺盖回家，正在门口等车呢，背后被人拍了一下，回头一看，身后站着的正是张老板。阿蔡只觉头嗡地一响，话都说不利索了，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张老板，对不起！你那假牙我还没找到，估计被扔进垃圾场了，正想出去找呢！”
　　张老板呵呵笑了，说：“你不用找了！我已经找到了！”张老板说着指指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，笑呵呵说：“是她帮我找到的！”
　　阿蔡看看女孩，吃了一惊，原来这女孩竟然就是小梅。于是问小梅在哪找到的。
　　小梅看了一眼张老板，一脸羞涩，说：“谁说找到了你就问谁！我还没找到！”
　　张老板把阿蔡拉进夜森林，点了一桌菜，三杯下肚，说道：“三年前的一天深夜，我独自一个人回家，在一个偏僻的街角，看到几个醉酒的流氓嘻嘻哈哈地调戏一个女孩，女孩吓得直喊救命，可是深更半夜的，街上没有一个人。我当时也是刚喝了酒，胆子壮，就冲上去跟他们干了一架。后来也不知谁报的警，总之，当110警察赶来时，我两颗门牙没了，脸上倒多了一刀。后来，那女孩带着我去装了假牙。再后来女孩把我当成英雄，一心一意要嫁给我，可我已结婚了呀！去年，我老婆生病去逝后，我不想找的女孩能找到我，可我想找的那女孩却找不到了！”
　　阿蔡听到这里全明白了，不用说，这个女孩就是小梅，怪不得她对自己无动于衷！
　　阿蔡心里酸溜溜的，问：“那你为什么要找我要两万块？”
　　张老板笑了，说：“去去去！你以为那钱是我要你交的？那小子叫宝彪，从邻县过来跟我谈生意的！见我说这假牙值钱，所以就想敲你一杠，见你没钱，今天一早就赶回去了！”
　　发于＜百姓故事＞０５年第１１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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