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场游戏给了我难言的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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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阿丹
　　那年我26岁了，游荡是我的工作状态，因为我是摄影记者。
　　肖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，我惟一的表妹，我最好的朋友，比我小5个月，刚刚被破格提拔为另一家报社的部主任。她是好学上进的典范，从小就是比我乖很多的好孩子，至今连男朋友都没有。
　　我永远记得小时候轮流寄住在姨妈和舅舅家，所有人都视我多余，只有肖嘉，和我分享一切喜怒哀乐。
　　后来我没有像肖嘉那样争气地考上重点中学，高二时对学习不再感兴趣，与隔壁班的大勇早恋，被班主任教训，被远在新疆的父母写信臭骂，依然只有肖嘉，悄悄给我打气：“早恋怎么了？只要你考上好大学，他们就没有话说了。我们学校升学率高，我把辅导练习复印了给你，你一定能考上的。”
　　此后的每个周末，肖嘉都会把复印件准时交到我手上。要知道，当时每周印这些练习卷，需要花去了她每周三分之二的零花钱。
　　我后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，肖嘉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功劳。
　　虽然念大学后我故态复萌，谈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，并在恋爱失败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，但我知道，如果不是肖嘉，我不会有一张大学文凭，更不会找到现在的工作。
　　某天下午，我游荡到肖嘉办公室楼下，给她打电话报告最新美食动态：东门外新开了家粤式小饭馆，不但凉拌鱼皮又脆又韧，爽口之极，那肠粉也做得软而不烂，厚薄适度。
　　肖嘉说：“七点到我办公室楼下等我，我今天有两个版的东西要下班时才能敲定。”
　　当时离七点还有三个小时，我索性在她办公室旁边的一家咖啡吧里看杂志等她。
　　大约6点的时候，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在我旁边的桌子旁就坐，要了杯跟我一样的蓝山咖啡。他的声音很好听，样子也不难看，于是，我多看了他两眼。他发现了，冲我笑了笑。
　　七点的时候肖嘉到咖啡吧找我，突然叫了起来：怎么你在这里？什么时候来的？我吓了一跳，以为她工作到神经错乱，忘了我在这里等她去吃凉拌鱼皮。旁边的黑衣男子却站了起来，说：“你是肖嘉？那么巧！”
　　一番寒暄之后，我和肖嘉离开。
　　一路上，我明显感到肖嘉的心情依然有些激动，直觉告诉我，她和那个男子，应该不会只是熟人那么简单。
　　吃鱼皮的时候我问她，是不是碰到了梦中情人？
　　肖嘉怔了怔，差不多吧，可惜他一直是别人的男朋友。
　　我恍然大悟：“怪不得你努力工作，化悲痛为力量啊。”
　　肖嘉突然变了脸，骂我讨厌。
　　之后我没有再提那个男人，但我知道肖嘉一直在想他。
　　一个星期后，肖嘉打电话给我：“我约宜轩吃晚餐，他说他请客，你挑个地方，一起去吧。”
　　我是有饭必吃的，当然就答应了。
　　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个叫章宜轩的男人，父辈属于先富起来的一群人，自然囊中绝不羞涩，就把吃饭的地点安排在城西一家极大酒楼。
　　那天晚上，我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清蒸东星斑。而肖嘉把大多数的时间用在了和宜轩追忆高中生活中。
　　吃完饭，宜轩建议到酒吧喝啤酒，肖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。
　　我有些奇怪地看了肖嘉一眼。肖嘉一向是非常敬业的女子，明天不是周末，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，她必须早上8点准时到办公室上班。
　　到了酒吧，宜轩很轻车熟路地点酒、付钱。傻瓜也能看出他是这个地方的常客。
　　我当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：一个喜欢泡酒吧的男人，也许可以在我有空的某个下午和我调情，却绝对不适合肖嘉。
　　过了没几天，肖嘉的快乐通过电话线传进我的耳朵，她低声说：“周末他约我去喝茶，你去不去？”
　　我说：“你脑子高兴得坏掉了？这种时候，我才不要当电灯泡。”
　　按照肖嘉后来的描述，他们那天玩得很开心，宜轩不但一肚子茶经，摄影水平也相当不错。我看了他拍的照片，在他的镜头下，肖嘉愈加显得清丽可人。
　　令我吃惊的是，肖嘉和宜轩正式恋爱后不过一个月，就住在了一起。
　　她似乎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心谨慎的肖嘉了。我隐约不安，我怕肖嘉不顾一切地付出，得不到足够的珍惜——如果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在很短时间内改变，只能说明她爱极了这个男人。而在爱的关系里，爱得多的一方，往往是受伤的一方。况且，肖嘉哪像从17岁就不断遭受失恋折磨的我一般，早早练得硬骨厚皮？
　　果然，两个月后，肖嘉的电话来了，泣不成声：“宜轩走了，我下班回来，发现他带走了自己的东西。”
　　我说：“你千万别激动，我马上过来。”
　　肖嘉曾经的爱巢，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变化，可空了一半的衣橱，传递出这个男人的决绝，他甚至不等肖嘉回来！他甚至不先交待清楚！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！
　　看着肖嘉哭得浑身发抖，我怒火中烧，我脑子里所有和报复有关的电影镜头、电视剧情、小说情节此起彼伏，我设想了N种让他死得很难看的情形，恶狠狠地对肖嘉说：“我一定会替你教训这个该死的家伙！”
　　连续几天，我住在肖嘉那里，听她每晚打电话给那个男人，看她次次放下电话后哭肿一双眼睛。我对那个令她心碎的男人，恨意日深一日。
　　此后的日子暂时风平浪静，肖嘉甚至开始准备报考复旦大学新闻系的研究生。偶尔的时候，我会约她出来吃饭，和她讨论当季流行服饰。她温和地笑着，却再不是从前的模样。
　　过了三个月，我突然在一个摄影界举办的聚会上碰到了那个叫宜轩的男人，而他，居然和我打招呼。
　　我心中腾地升起一团怒火，强压着没动。
　　这个男人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，为我点燃一支烟，说：你抽烟的样子，和我原来的女朋友很像。
　　我说：“少来，你这种男人，怎么不知道女人很讨厌男人拿她和以前的恋人比。”
　　他皱眉，单刀直入：“你恨我和肖嘉分手？”
　　我忍不住气极败坏：“章宜轩，你以为你是什么人？想要就追，不想要就拔腿走人？”
　　他说：“是我的错，我和她不是一类人，我原本以为和她一起，我可以变得正常起来，她是很好的妻子人选。”
　　我盯着他的眼睛：“然后呢？”
　　他再点一支烟：“然后我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是个好的住家男人，我骨子里习惯了夜夜笙歌，可她，你知道，通常在10点前上床睡觉。而且，我完全没有结婚的勇气，她已经在盘算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。”
　　我突然有了主意，我要勾引这个男人。让他为我着迷，然后一脚踹开他。只是这件事，我完全不能让肖嘉知道，因为她如果知道了，一定会更难过。我最好独自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。
　　我点头：“确实，你们不合适，我们是一样的人。没心没肺，过把瘾就死。”
　　说完我用似醉非醉的飘忽的眼神瞟了他一眼，我知道，穿着单肩背心的我，小麦色的皮肤细腻紧致，在这样的夜晚，很有些诱惑力。
　　三天之后，他拨通了我的电话，我们相约去吃饭。然后，到酒吧喝酒、贴身跳舞，宛若爱人。
　　我会玩，看过很多杂书，懂得些摄影，甚至还跟某任男友学过油画，这些雕虫小技，确实让宜轩有些着迷了。而自从我知道他是孝子之后，我打定主意争取见到他的父母，让他的父母知道他有我这样一个女友，再和他摊牌，并在事后把所有前因后果告诉他的家人。
　　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比较歹毒，毕竟，他的父母很无辜。可是，想到肖嘉自此郁郁寡欢，我的心肠变得硬起来，我告诉自己，惟有令他在家人面前颜面尽失，他的痛苦才会持久。
　　没料到的是，还没等到我见他的家人，肖嘉突然在楼下按门铃，她的第一句话是：“你最近和宜轩在一起？”第二句话是：“你们是不是一早就瞒着我约会了？”第三句话是：“我真傻！”
　　我心中针刺般地痛，我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和这个男人交往的事，我张开嘴：“你听谁说……”她打断我：“我刚才看见他送你回来。”我暗暗叫苦，刚才在楼下，因为我坚持不让他上来，他至少吻了我5分钟。
　　我要说什么，肖嘉往后退：“你什么也不要说，我只是告诉你，我知道了，你不能再把我当傻瓜一样瞒着了。”
　　说完她飞快转身，不给我说话的机会，走了。
　　两年过去了。
　　两年里我没有再见那个叫宜轩的男人一面。因为，就在肖嘉责备我的那个晚上，我打电话把宜轩臭骂了一通，当时我情绪激动，骂得语无伦次，毫无章法，完全无法自主自己的舌头。后来我冷静下来，心中明白这样的臭骂，对他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，他顶多认为我不过是个乖戾的女子，突然间神经错乱。
　　而肖嘉从此不再和我多说一句话。
　　今天是肖嘉大喜的日子。我作为她的表姐，被邀参加婚礼。热闹的婚礼上，肖嘉笑容灿烂，乖巧地每桌敬酒。突然间，她的眼神偶然扫到我身上，我看到那眼中的笑，突然变成了冰，虽然只有一瞬，我却实在是——心痛难忍。
　　两年来，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向肖嘉解释的方式，可我发现每种方式都难以取得她的谅解。因为她确实亲眼看见我和她最爱的男人接吻。在我无耻地和这个男人接吻的5分钟里，肖嘉内心的变化，我甚至不敢想，因为一想，我就能听到心碎的声音从胸腔中传来。
　　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，有些东西，确实是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，所谓再回首已是百年身，真是千真万确。在这个热闹的婚礼上，我只能隔着人头，对肖嘉默默说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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